洛碧荷一口氣說罷，鄭研聽得面色愈發黑沈，向來只有他拋棄別人之理，又怎能讓洛碧荷率先說出拒嫁之言，這簡直是明晃晃打他的臉，他其實一直在心中方方面面對洛碧荷瞧不上眼，如此舉動對他來說，已算得上是一種羞辱，令他心頭眼前蒙上怒火。

但問題便在於，他已對洛碧荷下了重藥，在那黃蠍草毒效之下，她必定會對自己言聽計從，萬沒有反抗之理。

就如同前段時日，他無論說些什麽，她都連聲應和，十分順從，可細想來，她不再聽話，便是前幾日的事了，事到如今，她竟然口出如此驚人之語。

他眼中閃過一絲陰狠之色，看向握著洛碧荷手的沈玫。

定然是她，來壞他的好事。

連洛碧荷都察覺到的，沈玫自然不可能看不出來，她擡眼，從容不迫地與鄭研對視，目光平靜如水，不見畏懼之色，甚至在眼角處隱隱帶了一絲嘲諷。

自始至終，她都未將鄭研看在眼裏，她是見識過大風大浪之人，若是一個鄭研便將她嚇住了的話，真是令人汗顏。

“鄭公子，想來你也聽清了，原本你們兩家便尚未有定論，洛小姐如此說，便是希望你日後不要再來尚書府，否則男女授受不親，你時常來，對她清譽亦是有損，雖說實是令人遺憾，但畢竟感情之事不可強求，想必鄭公子也是懂得大體之人。”沈玫對他勾唇一笑。

在盛怒之中的鄭研看來沈玫這笑容雖美，卻是挑釁，他強自壓抑著怒氣，“我們二人之事，縣主還是不要插手的為好，否則大家今後面上都不好看不是。”

他說話時，甚至能聽到他隱隱磨牙之聲，後面腮幫突兀地鼓起一塊，明顯便是死命咬著的。

“哪裏不好看了，鄭公子此言倒讓本縣主有些不懂了。”

沈玫掩住秀口，眼角眉梢都是不加掩飾的嘲弄，“洛小姐是本縣主的朋友，她面皮薄了些，不好開口，讓本縣主代為說明，這究竟有何不妥，還是，鄭公子是存了些什麽別的念想，本縣主一不小心，攔了您的路？”

她話中藏著些許深意，洛碧荷聽得雲裏霧裏，鄭研當時心便是咯噔一聲。

難道沈玫是知曉了什麽？

那不可能，他們的秘密是覺不可能為外人所知的，況且當時在樓中，沈玫也中了那藥，若是她早有防範，又怎麽可能中毒？

他越想越覺得頭腦之中混亂異常，若非是沈玫此次恰巧說對了話，那便是她一直在他面前裝作對所有事情渾然不知之態。

若是後者，那眼前這女子著實太過可怕了些，他自後背生出一股涼氣來。

雖說霎時間對沈玫有了些畏懼之心，但他終究還是不願在人前落了下乘，硬著頭皮道，“在下只想與洛小姐喜結連理，縣主說我有旁的念想，便是誤會在下了。”

“是嗎，那鄭公子可知，這喜結連理重在一個喜字，若是此事只有一人願意，那便算不得是喜，洛小姐是誠心實意說出自己內心想法，鄭公子怎可用言行威脅於她，讓她妥協？婚姻並非只是男子與女子辦了酒席便算了，這其中的份量，你好好掂一掂才是。”她冷冷道。

鄭研溫言連忙為自己辯駁，“我哪有威脅她？”

“沒有最後，本縣主也未將這頂帽子扣到鄭公子頭上，只是出於善心，囑咐鄭公子一句，天下之大，總有各式各樣事情，其中未能樁樁件件都順從人心意，總有那麽一兩件不如意的，氣量大些，如過眼雲煙，好聚好散便是，可若是洛小姐這段時日有了損傷，我還是會擔心。”

沈玫看一眼洛碧荷，她正用極依賴的眼神看著沈玫，沈玫心頭一軟，便伸手摸了摸她頭發，“若是她出了什麽事，本縣主想必要勞動穆親王出馬一趟了，鄭公子想必是明事理之人，不會做出讓大家都為難之事，對不對？”她輕輕瞥一眼鄭研。

這言下之意便是如若鄭研要因為被拒婚一事而報覆洛家，沈玫也斷不會善罷甘休，屆時，鎮國將軍府與穆親王府便是洛家最為堅強的後盾。

若是之前，盧皇後氣勢正盛之時，鄭研哪裏會在意這些，一早便抽了巴掌上去，可現如今他卻不敢。

鄭氏與盧氏都衰敗下去，自太子身亡之時，他們手中掌控的最大籌碼也便沒有了，盧皇後又不知先進狀況如何，父親遭了政敵陷害，終日焦頭爛額，他只得低聲下氣。

更何況，一個沈玫不算，他們是斷斷惹不起蕭遙的，蕭遙是何許人也，手握兵權，貴為親王，再給鄭研幾個腦袋，他也不敢去惹蕭遙，那基本相當於活得不耐煩了。

“……縣主說的是，在下是讀書人，必是會循規蹈矩做事的，此事您便不必勞動親王殿下了，終歸是些小事。”他勉強陪笑道。

沈玫十分讚賞地對他道，“鄭公子果真是才學蓋世，一點即通，既然如此，我今日必得親自送鄭公子出門，方能體現出我對你欣賞欽佩之情如滔滔江水。”

沈玫帶著些疏離笑意，對洛碧荷使了個眼色，徑自走到鄭研身前，自然而然道，“我送鄭公子。”

這說完了話竟是要立馬趕人，鄭研險些讓她氣死，但卻不敢反駁，只得站起，跟在沈玫身後，兩人一前一後到了尚書府門口，鄭研鐵青著臉站在馬車旁，沈玫卻叫住他，“我看鄭公子這衣料似乎極其別致，不知我可否近前一觀？”

說罷，不等鄭研回答，她略微牽起了那寬大袖子。

鄭研覺得手腕之上微微有些異樣，可待他想細看之時，沈玫卻早已退後開來，“不愧是鄭公子，衣料紋樣都這般精致，之前穆親王說想要此類衣料，我還不知何處去找。”

她用蕭遙做了個擋箭牌，將手中的銀針微微藏起些，斂去眸中的冷意。

對付這種人，不必用太過覆雜的方法，一如當年沈傾顏便是。

她心中冷笑一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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